2012年9月7日 星期五

華人的阿達馬


◎ 吳海瑞
最近兩天,接連收到三份電子郵件,主旨分別為:「請傳遍全體台灣人!不要讓韓國看『衰小』!」「請火速轉發,傳遍全體華人!」內容一樣,大意是:每買一百元韓國貨,就會讓韓國多造幾顆子彈,多印幾頁教科書。如果你買韓國汽車,將來開上台灣街頭的韓國坦克就是你造成的!甚至「射穿同胞頭顱;聽到同胞被殺的哀鳴」字眼都出來了!
這三位寄件者都有高學歷,不差的社經背景,如此煽情、鼓動民族意識的不理性文件,見後應當不快,立刻刪除,怎會認同又轉寄呢?實在讓人不解。台灣的人文、歷史教育是徹底失敗了?經濟表現被韓國超越的反射作用?醜韓甚至仇韓的社會氛圍感染?還是,這些社會「菁英」的思維還僵固在上一世紀戒嚴時期的教化,沒有與時俱進?
信件還有一段充滿阿Q(精神勝利法)以及對全球化產業關聯錯綜複雜的無知:「如果台灣人一個月不買韓國貨,韓國將有數千家企業面臨破產;六個月不買,韓國將有一半人失業;一年不買,韓國經濟結構徹底瓦解!」
除了數字邏輯亂掰之外,寄件者可能不知,三星IC零組件(台灣)代理商擎亞,目前營收比重中最大客戶仍是宏達電,佔比高達七十%左右(今年預估)。真的不買韓國零件,宏達電會先倒。而套用寄件者的邏輯,買宏達電產品,不也是在幫助韓國人? (作者為企業經理人)

不得不尊敬韓國人


◎ 許俊輝
拜讀「世界只知道韓國有江南」,身為台語文學習者的我心中有個感嘆。
面對台灣「四季皆韓」,回想如果是幾十年前的台灣,代表韓國文化精髓的韓文有誰要學?還有韓國藝人開的韓文補習班嗎?如今韓語卻是世界上重要外語之一。那麼我們台灣的台語文也有幾千萬人使用,如今向外宣傳發展到哪裡去了?
十五世紀韓國世宗大王的「訓民正音」(也就是韓文),就備受當時具代表性的士大夫們反彈,認為韓文是野蠻人、鄉間閨女的文字,只有漢文是有文化的、有水準的,因此壓抑了四百多年;神似國民黨戒嚴時期國語政策,母語是被「掛狗牌」用以羞辱的,解嚴過後文化界仍以「台客」等用語貶損台語文。然而韓國一直到十九世紀末開始走「尊韓化」的路線,努力一百多年,如今韓國成功地脫離漢文化圈,始有獨立發展的空間,進而向外擴大發展的本錢,那是經歷血淚和掙扎的轉變過程。
那麼我們的台語文呢?我近兩年重新學台語文,也參與台語文投稿,其實台語文講起來優雅如詩歌,共鳴者眾,此特色其他語文無法匹敵;只可惜母語教育僅存的每週一堂,危在旦夕;以及台灣的「士大夫」對台語文的「高姿態」,這些絆腳石在腳前,台灣要如何創造實質獨立的品牌?用中國文化來行銷台灣?恐怕只是飲鴆止渴!
(作者為國立臺灣海洋大學研究生)

比義和團還要扯


◎ 陸念慈
今天收到一封轉寄的郵件,內容是呼籲全球的「華人」要共同來抵制韓日的貨品。
近代所謂的「華人」,根本就是漢人製造出來,為了統治其他民族的一個「工具」!例如孫文為了奪取大清帝國的政權,打出的旗號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可知孫文根本沒把滿人當成「華人」!不過,一旦取得了政權,孫文馬上改口「五族共和」,又把滿人納入了「華人」之中。
再來看看中國對於圖博族與維吾爾族的高壓統治與濫殺無辜,試問中國真的有把「藏回」等族看成是「華人同胞」?一面壓迫其他民族,一面又稱其為「手足同胞」?這些不是更可恥可惡!
其實連「中國歷史」都說過「五胡亂華」,很明顯亞洲大陸北方的游牧民族與南方的許多民族,都不是「正統」的「華人」;所謂的「華人」,就只存在於黃河流域一帶,其他非此區域的民族,根本與「華人」無關,而把台灣人列為「華人」更是莫名其妙!
更重要的是,抵制韓日貨品的民粹行為,不但毫無意義,也違反了WTO的自由貿易精神!試問如果自己的產品優良,又何必害怕他國的競爭?而如果本國的產品低劣,卻抬出民族主義的大帽,硬要自己的同胞買單,這樣對消費者又公平嗎?再看看中國民眾發動所謂的「反日遊行」,結果回家之後發現自己新買的「日產」轎車被砸得稀爛,試問這些人是不是比義和團還蠢?
其實最該抵制的,反而是中國這種沒有法治的山寨國家!台灣、甚至全世界的商品,都在中國盜版的侵蝕之下,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再加上中國商品以低價的方式傾銷,搶走了全球許多人的工作,而中國甚至吸乾了台灣的資金、人才與技術,造成台灣經濟連「保一」都有困難,薪資甚至倒退回十七年前的水準。該抵制的,是中國還是韓日?請用點腦子想清楚再來「呼籲」吧!
(作者業商)

贓款做公益


◎ 蔡銘燦---作者為藥品行銷人員
國民黨龐大黨產造成社會觀感不佳,連自己的中常委都要求儘速處理。馬英九的答覆仍無新意,指黨營事業處分後,要扣除退休與現職黨工支出,還有黨務運作經費,有剩餘就捐做公益。乍聽似有誠意,其實是歹戲拖棚,民眾早就看膩了。
數十年來,國民黨靠著龐大的黨產立足台灣,歷經多少大小選舉,對國民黨來說,「黨產」等同「當選」,有了它,所向披靡,無往不利。從早期的醬油、味素…,到今天的所謂「走路工」,藉著黨產施小惠,輕易「收買」人心,鞏固政權。黨產如此好用,豈容與人分享,當然能拖就拖,不能拖就搞玄機、玩把戲。
所以,馬英九說要處理黨產,大家可別期望太高。國民黨黨工退休金與薪水,要預備多少才足夠,或許還可以算出一個數字來,至於黨務的發展經費,鑑於過去國民黨很「會選」的經驗,若把這部分「開銷」加計進去,就有很大的「編列」空間。如此東扣西除後,黨產能剩下多少做公益,就可想而知了。 至於「公益」是甚麼?更是暗藏玄機!

如果台灣沒有鄉村…


◎ 林震洋
九月六日自由時報的一則新聞「活化休耕地 農業縣市:擠不出預算」,透露當前農業政策背景的兩個迷思與困境:一、農業生產偏重經濟價值,二、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扞格。
政府有意活化休耕地,是早該進行的政策。但如果依循工業化農業的思維,以單一作物栽植,仰賴化學肥料、除蟲草劑的施用,生產單一特產作物,把活化土地當作是活化經濟的手段,那就忽略了氣候暖化、石油高峰期等全球環境變遷的危機。
農業除了經濟價值以外,更有生態、社會、文化的價值,政府在活化耕地的同時,也應擴大野生、原生動植物的保育,復育農村的生態功能,例如鼓勵部份農地回歸林地,野溪河岸去水泥;或仿照台南市政府推行水雉保育獎勵辦法,針對野兔、穿山甲、食蛇龜等動物擴大保育,讓更多生命進入農村與我們共存,進而復育以原生動植物為基礎的傳統生活、飲食文化,讓資本主義、功利主義切割而疏離的社會,重新凝聚。
在生態與社會的重建過程中,經濟是兩者的連結,但資金必須從化肥、農藥產業鏈中轉出,轉而鼓勵青年人回鄉,或促成地方產業的形成,或用於生態資源的調查或復育。當農業縣市政府表達沒有資金,更凸顯了中央與地方兩種政府層級劃分的盲點:都市與農村兩種地方政府。
農村是以自然資源為主的地方政府,都市是以加工產品、貨幣為主的地方政府;中央政府則是空的,以無形的口號信念、理論數據、權力為基礎,進行資源分配的國家政府。
農村和都市,本來是一體的,就像農地和河川,島嶼和海洋,天空和宇宙,都是相連的。是什麼?是誰?將他們、我們給分化了?
(作者為約聘助理)

陳肇敏不起訴 江國慶母提再議

上百人聲援江國慶母親對前空軍總司令陳肇敏等人提出「再議」,還想出諧音標語指他們很「在意」。 (記者侯柏青攝)

〔記者侯柏青/台北報導〕前空軍士兵江國慶遭刑求冤殺,江母王彩蓮控告前空軍總司令陳肇敏等9名軍官瀆職,台北地檢署上月第二度不起訴。江母不滿檢方調查結果,昨到北檢遞狀聲請再議,希望北檢重新調查;江母另交一份「再議聲請書」給高檢署檢察長,盼高檢署好好督促北檢。
上百人聲援 簽署「刑事在意狀」
江母昨上午由義務辯護律師尤伯祥、司改會執行長林峯正等人陪同,赴北檢遞狀,聲援者還簽署上百份「刑事在意狀」(取「再議」諧音,表示對本案處理方式很「在意」),魚貫式排隊交給江母打氣,江母則捧著兒子江國慶遺照,含淚收下。
林峯正怒批「台北地檢署已經傷害江媽媽2次」。他說,去年7月,高檢署把案子發回北檢續查,指陳肇敏等人犯的是殺人重罪,可是北檢違逆高檢署意見,希望高檢署主持公道,才是整個社會對犯法的人應該有的態度,也是對江媽媽一點溫暖及一點支持。
對於告不成陳肇敏等軍官,江母說,「光靠我一人的力量是不夠的,請大家多多幫忙」。
北檢發言人黃謀信表示,檢察官已將調查結果詳細寫在不起訴書上,殺人罪部分都已詳細調查,若當事人不服,可循再議途徑救濟。
江國慶被控在空軍作戰司令部姦殺謝姓女童,遭軍方槍斃,事後查出是冤案,北檢將真兇許榮洲依殺人等罪起訴,台北地院重判許榮洲18年,全案上訴高院審理中。
真兇曝光,家屬控告陳肇敏等9軍官瀆職,但檢方調查認定,陳肇敏等人刑求取得江國慶自白,但無從干預軍法審判;陳肇敏等人為求破案立功,無殺人犯意,至於陳肇敏等人涉嫌私行拘禁致死及濫權追訴致死罪部分,已逾追訴期,將被告不起訴。家屬聲請再議,高檢署發回後,北檢上月再度不起訴。
江國慶冤死部分,國防部審核後,已發放江家1億0318萬5000元國家賠償金.

法治 依法治你

2012-09-07
在太平島的實彈操演聲中,在視察彭佳嶼宣示釣魚台主權的預告聲中,國民黨正以「砲火掩護」其「司法放水」的戲碼,令人不勝訝異國民黨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這幾天,大家眼睜睜看著,「夢想家案」北檢簽結盛治仁、賴聲川無涉刑責,其間馬英九總統、吳敦義副總統傳訊都沒有傳訊一下;其次,前駐斐濟代表秦日新挪用公款,北檢也以不起訴處分結案。這些國王人馬通通沒事的結果,實在與社會大眾對司法正義的期待相差太遠了。
在此之前,本屆大選期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宇昌案」,八月中也經特偵組簽結查無不法;然而,劉憶如「變造文書」、吳敦義指蔡英文「自己批給自己十四億元」等疑似違反選罷法情事,特偵組也直接簽結。為此,蔡英文數日後委由律師控告吳敦義和劉憶如。另一方面,前駐美國堪薩斯辦事處處長劉姍姍虐傭案,該員在美國以認罪協商換取驅逐出境,五月間北檢竟以查無犯罪實證,全案簽結。在美國認罪,把國家的臉丟光了,在台灣卻查無犯罪實證,這種司法轉彎的功夫也實在太神奇了。
凡此,說明什麼?答案令人很難過,那就是大家早已周知的,司法「嚴以律綠、寬以待藍」,或者用比較通俗說法,司法碰到藍營會轉彎,林益世案一直辦不「上」去,碰到蘇治芬、張花冠、陳明文就包抄抓人不客氣了。今天,台灣的民主顯然大幅倒退了,一如實質薪資所得倒退了十七年!四年多來的許多事證,不得不指向一種印象:司法改革不進反退,如同威權統治時代,司法又淪為主政者的工具了。即使國民黨人犯法也從輕發落,馬友友們更通通被司法伺候得好好的。
至於,利用司法修理在野黨,則是手下不留情。「依法而治」的「法治」,在馬英九的手裡,絕不「依法治自己」,而是「依法治你」,務必把在野黨羅織入罪,為「貪腐政權 」再添一例,從前總統陳水扁以下,罄竹難書。連關於陳水扁保外就醫的問題,包括國民黨要人、宗教界領袖都有此呼籲,馬英九依舊以「總統的高度」,揚言「保外就醫其實就是醫療假釋,也就是出來後,其實就自由了」,嚴重扭曲「監獄行刑法」,法務部也因此「奉命唯謹」。有人嘲笑說,馬英九是司法院長、法務部長、檢察總長三位一體,似乎也沒有冤枉他。
台灣的司法遭到「綁架」,既是在野黨的危機,也是全體國人的危機,因為大家已經無法期待,司法天秤能夠矯正不公不義。相反的,國民黨、馬政府所行之不公不義,倒是躲在司法的保護傘下,更加無所忌憚。最近,行政院通過的「政黨法草案」,其中竟然想讓國民黨的「不義黨產」獲得「依法漂白」的機會,「贓物」都可以這樣惡搞了,國民黨、馬政府還有什麼事不敢幹?而更早尹衍樑繳一千萬做為公益,北檢予以緩起訴,對比江國慶冤死而北檢認定陳肇敏等人已超過追訴時效,這不是活生生的「有權判生、沒權判死」嗎?
所以,大家千萬不要以為司法淪為工具,與我善良老百姓無關。國民黨要人犯法,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糟糕也是潛逃出境,問題不大。在野黨可沒有這種「特權」,小老百姓更是剉咧等。這幾年司法風紀敗壞案例增加不少,其實與司法淪為工具是一體兩面的現象。一句話,司法退回到威權統治時代,身為國家主人的我們無不人人自危。當然,國民黨人都不要高興得太早,有朝一日只要你忤逆「最高當局」,馬上就會從被司法伺候得好好的淪為被司法好好伺候了。請牢記,司法傾斜,除了馬英九、馬友友們,大家都是潛在的受害者!
Source: 自由時報/自由評論/社論

學者痛批馬政府︰科保法延宕 放任科技外流

2012-09-07
〔記者李欣芳/台北報導〕台灣敏感科技的保護遲未完成立法,學者羅承宗昨指出,馬政府刻意延宕「敏感科學技術保護法」的立法,恣意放任敏感科技外流到他國,包括外流中國,是造成台灣經濟凋敝、競爭力衰退的重要原因之一。
新台灣國策智庫昨舉辦「正視科技人才與技術流失之危機」座談會,邀請羅承宗及台灣管理協會秘書長羅正方與會,座談會由新台灣國策智庫董事長吳榮義主持。
羅承宗指出,民進黨執政時期曾草擬「敏感科學技術保護法草案」送立法院審議,但政權輪替後,前行政院長劉兆玄撤回這項草案,四年多來,相關的立法都沒在動,敏感科學技術保護法的立法就這樣銷聲匿跡。
他說,有關敏感科技的保護,馬政府不立母法,目前只有子法,但子法中卻沒有罰則,同時因為沒有積極管制,導致台灣的農業科技以及農業優良品種外流。
羅正方強調,人才與技術是立國命脈,民進黨主張對國家有競爭力的技術進行管理,國民黨則是放任,由於台灣有外部威脅,最大威脅就是在中國,台灣若不與國際同步對敏感科技進行管制,將在國際科技舞台遭受嚴厲挑戰。
羅認為,對於敏感科技保護的積極意義,是增進台灣產業的國際競爭力,相對地,中國則有計畫性對台灣進行磁吸,而馬政府卻沒有明確的產業政策,也沒有進行有效管理,因此他主張應該進行敏感科學技術保護法的立法。
Source: 自由時報

新北市議會也「保」扁

2012-09-07
〔記者曾德峰、蔡文居、余瑞仁/綜合報導〕新北市議會民進黨團昨天下午提出緊急動議案,籲請中央政府考量醫療人權,儘速讓陳水扁前總統保外就醫,朝野議員各自表達意見後,議長陳幸進裁決照案通過。
目前已有台中市、花蓮縣、新竹縣市、台南市、基隆市、嘉義市、苗栗縣、南投縣及新北市等十個縣市議會通過促請中央讓扁保外就醫。雲林縣、桃園縣、台北市等議會近日也將提案聲援阿扁保外就醫。
新北市議會共六十五位議員,有三十三位議員連署支持這份提案,包括三十位民進黨議員及三位無黨籍議員。
民進黨團總召何淑峯表示,陳前總統是卸任元首,倘若相關單位故意或疏失,導致卸任元首在獄中遭遇不可測的意外,相信社會不樂見,也會造成爭議與對立,為了國民感情、和諧,請大會順利通過。
國民黨團書記長周勝考說,基於人權考量,贊成通過民進黨團的這項提案,不過,牽涉法律層面部分,則無法給予任何建議。
中秋節將至,台南市長賴清德、議長賴美惠及台南市議會民進黨團成員昨日赴台北監獄探視陳水扁,眾人特地帶來故鄉的麻豆文旦與碗粿,讓阿扁感受家鄉的溫暖。
賴清德偕南市議員探扁
本身也是醫生的賴清德表示,陳前總統受監禁四年,身心健康狀況都出現嚴重問題,最恰當的方式就是保外就醫。他說,受刑人因犯錯被禁止行動自由,但不應被剝奪醫療人權,呼籲馬英九總統應以總統的高度,讓陳前總統保外就醫,並藉此改善台灣的醫療人權。
Source: 自由時報

日新能源政策「2030年代零核電」

2012-09-07
〔編譯林翠儀/綜合報導〕在國內高漲的反核聲浪中,日本執政的民主黨六日召開「能源環境調查會」,會中一致決議將在政府新能源政策的提案中載明「為了在二○三○年代讓核能發電歸零,將投入所有的政策資源」,日媒分析,民主黨想打出「非核牌」,以在下屆眾院大選中爭取流失的選票。
民主黨的這項提案,預定下週在政府召開的能源環境會議中進行討論,並由首相野田佳彥做出最後的裁決。
提案中強調新能源政策將以「非核家園」為目標,為此必須嚴格執行三大原則,包括徹底執行核子反應爐四十年運轉年限的規定、不再新設或增設新的核電廠,以及核電廠重新商轉,必須經由新成立的原子力規制委員會確認安全無虞。
負責主導這項政策的民主黨政策調查會長前原誠司表示,如果徹底執行核子反應爐四十年運轉年限的規定,就算現有的核電機組全部重新商轉,到二○三九年,日本全國也將只剩五座核電機組運轉,日本「零核電」實現的時間或許還會更早。不過,從「核電歸零」到「非核家園」之間,還涉及廢爐及核廢料處理的問題,所以民主黨的草案中,並未載明確切的「非核」時間。
另外,日本政府部門規劃的方案,則是預定在二○三○年將核電比例降到十五%以下,而且最晚將在二○一五年,制定所有核電廠的廢爐時間表,分兩個階段完成零核電目標,並根據再生能源的普及情況與國際能源形勢,每隔五年重審這份時間表。
Source: 自由時報

勞師動眾登彭佳嶼 一場「馬戲」 不符效益

2012-09-07
記者鄒景雯/特稿
馬英九要發表「東海和平倡議」的Part2篇,這個文宣行為準備今天在彭佳嶼面世,根據官方提供的若干資訊,國人不妨一起來計算一下,此舉的成本與效益究竟如何?政府有沒有把你我繳交的稅金做出最合理的運用,以最小的成本創造最大的效益?而政府此一決策又創造了多少國家與你我的利益?
東海和平倡議的第一集,是上月五日於外交部的中日和約座談會上發表的,事後,美日中都聽到了,各當事國愛理不理是一回事,傳播的功能已經達成。一個月後,馬英九決定在彭佳嶼的石碑前再續前事,這回,不待行動,效益即可計算,與顯然大幅暴增的成本,根本不成比例。若「先經後政」是所謂的務實,馬英九登嶼演出則是背道而馳。
此行,必須動員的人員,包括國安、國防、內政等部會首長,相關委員會的立委,作秀不能沒有鎂光燈,於是需要大批媒體記者隨行。為了把這群人順利送達目的地,海巡署要派出眾多艦艇承載、護衛與巡邏,由於總統座機出航,國防部也要出動機艦執行必要的策應,一趟大陣仗來回下來,要「消化」多少預算,可以想見。
第二集如果在總統府宣布,甚至簡單發個新聞稿布達,就難以達成勞師動眾後的效果?現代公民看待治國與選舉的標準與要求是完全不同的,選舉時爭奇鬥豔,選民可以理解,治國則是柴米油鹽,大家要的是精幹廉能的公僕,廢話少說,多做實事,因此場所不重要,內容與執行才是重點,倘若花拳繡腿半天,最後禁不起彈指一試,多半要一命嗚呼。何況,一魚多吃的宣傳成效通常遞減,少有例外。
馬英九不知道他的低民調因何而起,馬團隊的扈從朝拜權力,竟未有半點犯顏直諫的勇氣,結果就是今天的馬戲上場示眾。問題是,經濟搞不好,並無法靠雜耍來吸睛,彭佳嶼歸來,依舊要面對如何把肚子填飽的問題,而且難題只會更大,聲望還會更低。
Source: 自由時報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2/new/sep/7/today-fo1.htm

傑克希利人權救援小組來台關心陳水扁總統健康與人權

新聞報導 -
作者 陳水扁總統辦公室   
2012-09-07

陳水扁總統辦公室
代發 美國華盛頓的人權行動中心新聞稿
News Release.

An international and independent human rights team to review the case of President Chen Shui-Bian

An independent human rights team will arrive in Taipei the week of September 15th to review the human rights case of former President Chen Shui-bian and the conditions of his imprisonment.

Team leader, Jack Healey is the director of Washington DC based Human Right Action Center (HRAC), and team members include, Hans Wahl, a human right activist and educator based in Paris, and Harreld Dinkins, a human rights advocate based in Washington, DC and New York.   The team will undertake many fact-finding missions including visiting President Chen in the prison and meeting with AIT officials, DPP leaders, government officials, medical and legal teams of Chen, and grassroots human rights activists in Taiwan.   Mr. Healey wrote an open letter to President Ma on July 20, 2012 to express concerns regarding Chen’s imprisonment and health conditions.  In the letter, he pointed out “universal human rights standards should remain constant, even for those who are incarcerated. “  Healey decided to follow up with his open letter by leading this independent human rights team to visit Taiwan as there is a grave concern of Chen’s death while in custody.

Jack Healey founded Washington DC based Human Right Action Center (HRAC) in 1994.  HRAC rebuilt a factory in Bosnia for war widows and raised funds for many human rights missions, in particular the support for Aung San Suu Kyi of Burma, through albums, concerts, and videos, in collaboration with many famous artists, including Pavoratti, Jim Carrey, Rhino, U-2, Clapton, etc.  Mr. Healey was the executive director of Amnesty International USA from 1981 to 1994.  Under his leadership, the membership of AI USA grew from 30,000 to 400,000 and the budget grew from $3 million to $26 million.  Mr. Healey has received seven honorary doctorates for his life long human rights work.  He is also a recipient of several awards including Dr. ML King Jr. Award and Bill Graham Award.  He was called “Mr. Human Rights” by US News and World Report and featured as “Person of the Week” of ABC by Peter Jennings, the famed News anchor.  Mr. Healey is a spokesperson for human rights and he appeared on almost all national TV and radio  shows in the US and travelled on numerous missions for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including Haiti, Swiss, Mexico, Guatemala, Thailand, to name a few.

Hans Wahl is Austrian-American and holds a Master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from Columbia University.  Currently, Mr. Wahl is the director of INSEAD Business School’s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Program in Fontainebleau, France.  He has more than 35 years of experience in education, management, and economic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over 40 countries.    He recently designed and led a series of programs to prepare teams of paralegals to work in post-conflict countries in Africa; developed a training program for prison officials in Bangladesh.  He also promoted innovative teaching methods at a government academy in the Ukraine, and a high-impact staff development program for the Prison Department in Sudan.  Previously, Mr. Wahl led UNESCO's Poverty and Human Rights Program and held senior staff positions at Amnesty International.

Mr. Dinkins has researched, consulted, and written for dozens of human rights groups and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He has a considerable portfolio of experience with the diverse peoples and ecosystems of East and Southeast Asia where prisoner rights are one of his many longtime concerns. He has recently established a new NGO (Initiatives For Asia www.facebook.com/initiativesforasia) which works on protecting rivers and the communities they support.  Mr. Dinkins spent several years living in southwest China studying (primarily in Kunming, Yunnan) and southeast Asia (mostly doing outreach work with refugees).


新聞稿

傑克希利人權救援小組來台關心陳水扁總統健康與人權


九月十五日,一個獨立國際人權工作小組將來台關心陳水扁總統的人權及其監禁狀況。這個國際人權小組是由美國華盛頓的人權行動中心http://www.humanrightsactioncenter.org/dyr/主任傑克希利(Jack G. Healey)發起。成員包括漢斯華爾(Hans Wahl),一位駐法國巴黎的人權與教育人士;以及哈瑞丁勤時 ( Harreld Dinkins),一位駐華盛頓與紐約人權熱心人士。這個國際人權小組來台探求真相,將訪問獄中的陳水扁總統、美國在台協會官員、民進黨高層、台灣政府當局、陳總統民間醫療小組與律師團,以及台灣的草根人權運動團體。

希利先生在今年七月二十日曾對馬英九先生發表一封公開信,關切陳水扁總統的監禁與健康狀況。在信中,他指出〝人權是普世價值恆久不變,即使是被監禁的犯人,他們的人權也不容被剝奪。〞希利得知陳總統很可能在獄中喪生後,決定親自來台推動他公開信的後續動作。

傑克希利在1994年創立駐華盛頓的人權行動中心 (Human Rights Action Center, HRAC)。HRAC在全世界進行各項人權救援,較著名的包括在波希尼亞重建工廠安頓戰後遺孤以及製作演唱會、唱片、影片來募款聲援翁山蘇姬。與他合作的藝人包括男高音Pavorrati, 影星Jim Carrey, 歌星Rhino,U-2,與 Clapton。希利在1981-1994年間擔任美國國際特赦組織的執行主任,在他的領導下特赦組織美國分部會員人數從三萬暴增到四十萬人,預算從三百萬美元增加到二千六百萬美元。希利終生從事人權運動,他的傑出貢獻舉世推崇。他獲贈七個榮譽博士學位以及數項獎座包括馬丁路德金恩博士獎(Dr. ML King Jr. Award) 以及比爾葛瑞佈道家獎(Bill Graham Award),美國權威雜誌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US News & World Report)稱他為〝人權先生〞。美國ABC電視台著名的新聞主播彼得‧詹寧斯(Peter Jennings)封他為〝星期人物〞。希利是人權運動的重要代言人,美國各大電視、廣播電台都曾報導他的人權救援工作。他參與非政府人權任務足跡遍及全世界,包括海地、瑞士、墨西哥、瓜地馬拉、泰國等等。

漢斯華爾先生是奧地利/美籍人權工作者,他擁有哥倫比亞大學國際事務碩士學位,目前擔任設在法國巴黎INSTEAD學院的社會創業科學系主任。過去三十五年,他幫助四十餘個國家發展教育、管理、經濟與政治制度。最近工作包括規劃課程訓練法律專業助理,服務困在戰爭衝突的非洲國家。幫助孟加拉訓練監獄管理人員,推動烏克蘭國立學院創新教學方法,以及建立蘇丹矯正署的人員培訓計劃。華爾曾任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UNESCO領導人以及國際特赦組織資深幹員。

丁勤時先生提供人權與非政府組織諮詢、研究與撰述服務。他擁有獨特與豐富經驗支持東南亞少數民族及其生態系統。他長期關注這個地區的受刑人權。最近他創立一個新的組織專門從事河川與水流文化的保育工作。丁勤時在中國昆明、雲南以及東南亞居住多年,擔任難民營救援工作。

【影片】正義聖火重機環台-台中站紀念

新聞報導 -
作者 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201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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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應是騎馬的民族
策馬草原

他們原本應是煮茶喝奶的民族
酥油糌粑

他們原本應是煨桑的民族
焚松燒柏

曾幾何時
當擊掌的雙手無法驅散紅色的厲鬼
當供養的多瑪餵不飽貪婪的綠衣非人
當孩子只能在"我是中國娃,只說普通話”的地方學習遺忘民族歷史
當子彈幻化成佛陀眼珠的空洞
當絳紅色的僧衣不再披上
當........................
當............................
當..............................
當嘉華仁波切看不見回家的路
焚己身成火炬
照亮歸途

香水海上  福爾摩沙國上的給薩王子孫
依然策馬  駕馭風火輪
依然喝茶  豪飲可口可樂加開喜烏龍茶
依然煨桑  七星 大衛 白長

只是
離鄉太久
會不會有一天
忘記蹬步上馬
忘記酥油奶蜜
忘記草原芳香

延伸閱讀:
正義聖火聲援西藏連署運動@臺灣
【影片】他們,在異鄉唱圖博國歌

引用: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影片】晴耕雨讀系列(S 3)-楊醫師聖山講古(E17) 馬英九的性格與用人

新聞報導 -
作者 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2012-09-07

以人格特質分析馬英九統治方式。

大綱:
1.儘管是狗吠火車,趁台灣還有言論自由,就認真來吠

2.以心理學案例驗證馬英九性格
2.1.)從小被男性長輩威脅,被女性長輩保護:沒有自信心
2.2.)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人:小圈圈生活方式(外省人、同時代的人/眷村經驗、外國留學經驗)

3.以台制台:利用長期巴結馬英九的台灣奴才

延伸閱讀:
楊醫師畫中有話全系列
楊醫師聖山講古全系列

出處: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福爾摩沙、我們共同的未來

新聞報導 -
作者 周婉窈   
2012-09-07

林莉菁,《我的青春‧我的Formosa》(I)封面(無限出版,2012)。

(林莉菁《我的青春‧我的Formosa》推薦文)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福爾摩沙、我們共同的未來

Lán ê chheng-chhun, lán ê Formosa , lán kiōng-tông ê bī-lâi

周婉窈
這是林莉菁小姐的自傳性漫畫書,主人翁是她自己,描寫戒嚴下成長的「我」到醒悟的歷程。她所描寫的,是很多人的共同經驗,和我自己的經驗頗多雷同之處。讀後,我感到很驚訝。那些共同的經驗,我不驚訝,驚訝的是,竟然延續這麼久!我是歷史研究者,很重視「世代」概念及具體世代的經驗。林莉菁小姐小我十七歲,那是很大的年齡差,也就是說,我上大學一年級時,她才滿一歲;她讀大一(1991/09),開始「醒悟」時,我剛在海外取得博士學位,開始第一份教書工作。這本漫畫書,讓我更真切地了解到黨國教育札札實實、徹底影響了兩個世代的台灣人。它讓我驚訝的同時,也讓我感覺台灣的路加倍難走了。

主人翁的很多經驗,和我個人很相似。比如,我從小被認為很會畫圖。學校老師要我臨摹張大千的仕女畫,畫了好幾幅,據說唯妙唯肖,節慶時被單獨闢室展覽。我也畫過「保密防諜」畫,得了全校的大獎,被張貼在布告欄。不同的是,那是蠟筆畫,我畫半夜,在某個街角,背景是房屋,有個人拿著手電筒,照到一名臉上長滿鬍渣的匪諜。我猜想,那手電筒打出的三角形黃色亮光,大概讓老師們覺得很有意思。我是嘉義人,學校派我去參加全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我們在嘉義公園寫生。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嘉義有個畫家叫作陳澄波,嘉義公園是他最愛的題材之一,畫過好多幅嘉義公園的油畫。林莉菁小姐大學才知道有「這號人物」,我大概要到研究所,或甚至更晚才知道陳澄波,更更久之後才看到他的畫。(就個人生涯而言,我比較慢,但客觀時間應該比阿菁早。)我的一位耶魯大學的朋友,優秀的台大理科學生,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前年她回台探親,在書店看到我的《台灣歷史圖說(增訂本)》的封面,才第一次看到「陳澄波」三個字。年過半百的她,很驚訝台灣曾有過這樣的畫家和油畫,而她非常喜歡藝術,參觀過無數美國和歐洲的博物館、美術館,熟悉很多西方畫家和他們的作品。

「保密防諜」漫畫比賽得獎。
我和主人翁最明顯不同的經驗是,我的世代還沒有日本漫畫,我們看「四郎與真平」。我的世代,聽不到日語──除了長輩私下講,和一年才配幾部的日本片。那些chanbara片曾讓我們魂牽夢縈!另一個比較屬於個人性的不同是,我從來沒學會「ㄓㄔㄕㄖㄦ」,到現在還保留「鄉音」。這本漫畫書第一冊總題是「縫上新舌頭」。這當然是個比喻,但若認真去想那場景,其實是血淋淋的。作為生物的人,割了舌頭,就死了。但是,在「人的世界」,割了舌頭,縫上新舌頭,不只不會死,還獲得新生 ──前程燦爛的新生。我之所以沒試著割舊縫新,原因很多,不宜在這裡剖析。就我聞見所及,自割自縫頗為普遍,不過,也有不少人是父母替他們割、替他們縫。晚我幾屆的一位學妹(啊,忘了提,莉菁也是我台大歷史系的學妹),據說她的父親,本省人,從小訓練她講標準國語,後來當了「人人羨慕」的電視新聞主播。直到今天,我還是常覺得我們的教育在我們腦中置入了一個軟體,當有人(尤其是女性)把「國語」講得很標準、很漂亮時,我們就會自動轉譯為「真、善、美」。再大的謊言,都是那麼甜溜,容易滑入人們的耳膜內。

讓我們來稱一下台語和國語的輕重。
在這本書中,作者用天平的意象,具體呈現戒嚴時期「國語」如何透過教育、媒體、社會名流,一層又一層壓過母語,取得絕對的優勢,它也是人在社會往上爬的必要條件。母語、鄉土文化在這過程中,被不斷「低俗化」,低俗到不行,更不要說那根本不能教的台灣歷史了。我記得:研究所第一年的某個夏日,我和幾個同學站在研究生研究室聊天,話題不知怎麼的,牽涉到台灣的歷史,當時一位博士班學姊坐在書桌前用功,突然轉過頭來,鄙夷地說:「那麼低俗的東西,有什麼好研究的?」空氣突然凝住,談話就此中斷。我心頭受到很大的撞擊,很想回嘴,但是,在那個時代,你連如何抗辯,都找不到語詞。當時我被認為是歷史系的優秀學生,講不出話的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有比別人優秀的東西,我要拿來研究台灣歷史。」直到很多年後,那個人生的「定格」都還恍如昨日。記憶力很差的我,卻再清楚不過記得我站立的位置,也記得我穿短袖襯衫。那位學姊是本地人,研究中國輝煌燦爛的某個朝代。在那個時代,你連如何反駁都「失語」,而且沒有人期待你能反駁。能讓本地高材生鄙夷自己的歷史文化到這種地步,不能不說這樣的教育太成功了。反過來說,所謂「高材生」很多時候就是這麼一回事。

李主播的國語講得太好了,毫無口音,是主人翁最敬仰的節目主持人。
我們看歷史,可以大致看出獨裁專制統治有一套馴化被統治者的方法,通常分三個步驟或階段:一、武力血腥鎮壓,二、動用國家機器(情治、檢調、司法、中央媒體等)對付異議分子,三、教養效忠政權的新世代。聰明的統治者懂得血腥鎮壓不能長期做,但第二和第三同時進行最有效,尤其是透過教育,教養孩童、青少年相信統治集團的統治神話和統治意理,最能確保「長治久安」。本書主人翁和我親身體驗的是這個階段。究實來講,這是一套賞罰機制,由於罰很可怕(入獄、處死),賞的效果更顯得高(成功、利益、躋身主流)。在這樣一個賞罰過程中,人們當然會往賞的這一邊靠攏。高招的統治,根本不用讓人看見罰,就能成功吸收新生代成為絕對的效忠分子。

在讀這本漫畫書時,剛好在網路上看到一部伊朗短片《2+2=5》。故事很簡單,講在一個教室中,老師教導少年學生2+2=5,有一名學生堅持2+2=4,結果老師叫進來三名優秀學長,威脅他,但他遲疑之後仍寫4,結果被射殺,身上的血噴到黑板上。老師擦掉2+2=4,再寫一遍2+2=5,要學生不斷複誦,並抄到筆記本上。這個短片,怵目驚心。它非常明確描繪出,權力如何透過鐵腕,讓錯誤變成真理。這個影片有一幕是,這個少年回頭面對同學,左右手各伸出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再明顯不過,就是4根指頭。也就是說,你「親眼」看到的就是2+2=4,怎麼可能是5?另外兩幕特別值得深思:一、當那個學生堅持2+2=4時,同學要他不要給大家找麻煩。二、影片最後,一名學生(只看到手)在筆記上用鉛筆記下2+2=5,過了一會兒,我們看到他用力劃掉5,在一旁寫上4。前一幕,告訴我們,不妥協的人最先承受的壓力往往來自同伴。最後一幕,是暗示總有人無法接受非真理嗎?或許導演要我們在最暗黑的時代仍要心存一絲希望?這我不確定,但我知道,當2+2=4能再度寫到黑板時,不知道要經過幾個世代、犧牲多少人?

短片《2+2=5》是專制/獨裁/集權統治的「簡明版」──簡單而容易明瞭。相信觀眾看了這部短片,很容易抓到它想傳達的訊息。但是,真實世界的專制/獨裁/集權統治,往往是拉長版、變形版、烏賊版,遠為複雜、迂迴、混淆、細緻,難以一目了然。當它成功時,這樣的統治還會被文人美化為「溫柔的力量」。

在專制獨裁體制下──學者稱我們戒嚴時代的版本為「威權統治」,由於賞罰天差地別,不服從、不接受洗腦的人一定愈來愈少,終至於消滅殆盡;反之,服從統治,甚至自動當它的爪牙的人一定越來越多。驅吉避凶是人性之常,這也是「暴政未必亡」的原理,甚至可以hold四、五十年之久。因此,我們不應該去問何以人們支持暴政,反倒要問:面對酷刑、牢獄與處決,何以還有人持續堅持「2+2=4」?為什麼「承平的世代」在歷經鋪天蓋地的強力洗腦之後,還會有人醒悟?自動接受洗腦的林莉菁,若不醒悟,應該比較正常。因此,我們要問的是:為什麼她醒悟了?這其實是個謎。是什麼力量拉住她?當她到小店,用非常標準的中文買糖果時,老闆突然問說:「(台語)你是外省囝嗎?」她拔腿快逃。主人翁自道:「…… 努力把中文學好,卻被認為是外省小孩,照理說我應該感到欣慰,因為我是正港中國人,但為什麼心中卻帶有些苦澀?」很多人的確會沾沾自喜,但為何林莉菁反而好像羞愧得不得了?因為偽裝了什麼?或背叛了什麼?很值得深入分析,但我不是專家,容我跳過。倒是我發現有一個力量一直在拉住主人翁,那就是鄉土。

拔腿快跑,why?
主人翁喜歡歌仔戲、布袋戲,自自然然受到感動,但她同時跟著主流社會鄙視台語,這顯然非常矛盾,她說她從小學起,就開始過著「雙面人生」。被鄙視、被打壓的鄉土,卻好像還能在幽暗角落召喚著人們。我想起一位外省第二代的台灣人,他是位學者,曾在公開場合說,有一天他在異鄉聽到台語老歌,突然淚流滿面,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他是台灣人。我們不是在這裡宣傳福佬主義,我想如果他在客家庄長大,那麼,讓他流淚的可能就是有客家味的東西了。總之,語言聯繫著鄉土,那是來自於生命的感情 ──對孕育自己的土地無法割棄的感情。被鄙棄的鄉土,最後竟然是我們的救贖。

主人翁愛看布袋戲和歌仔戲;歌仔戲在當時普遍被認為「不入流」。
鄉土、母語,以及附著在其上的感情與文化,是無法取代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認定鄉土和母語是不可剝奪的人權,原因在此。強迫別人用自己的舌頭講話的人,很難了解喪失母語的痛苦;母語遭受打壓的人們比較能同病相憐。在戒嚴時期,不只是福佬話、客語,原住民語言也受到很大的斲傷。幾年前,我在網路上,看到魏德聖導演二分鐘的《賽德克‧巴萊》短片。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賽德克語,那種顯然舌頭轉動方式很不一樣的語言,讓我潸然落淚。後來我認識幾位同年齡層的賽德克朋友,他們的兒女都已經無法講賽德克語──講幾句寒暄話不算,一個語言要能用來表達思想和感情,才算「健在」。我的一位語言學家同仁預測,賽德克語將在五十年內消失。我看過一些推測的方法,比較悲觀,我認為,三十年後大概就消失了。我和賽德克朋友Dakis Pawan(郭明正)先生說:「如果我們都能活到八十歲,那麼,我們就會看到這個語言死亡。」我之所以要這樣講,是因為:如果我們不去想像那不可逆轉的後果(景況),就不會積極想辦法去復振它。我們討論創設原住民族語學校的必要性。我說,台語(福佬話)在台灣雖然看起來很多人在講,其實也很危險。愛開玩笑的Dakis先生說:「如果我們都能活到八十歲,那麼,我們就會看到台語在加護病房啦!」說的也是,如果以台語為母語的台灣人,無法用台語來表達思想和感情,那麼,它的死亡也是指日可待。本書的主人翁努力學習「媽媽的語言」──客語,很令人感佩。台灣各個族群就是要有這樣的精神,才能保住這個島嶼的人文多樣性。

在第15章結束的地方,作者提到「蝸牛」的數學習題:蝸牛每天走X公分,晚上下滑Y公分,要幾天才能爬到牆頭?她說,台灣的民主進程「看似前進,卻又有強大的反挫力量向下拉扯。」我很同意作者的看法。許多徵兆和數據顯示,我們的自由度的確在倒退中。台灣在1987年7月15日解除戒嚴,但別以為解嚴,我們就自由民主了。不是的。解嚴之後,白色恐怖的三大殺手鐧「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懲治叛亂條例」、「戡亂時期檢肅匪諜條例」,在一連串政治運動的激烈抗議中,才終於在1991年廢止。1992年刑法一百條修訂,台灣才成為一個思想自由有基本保障的社會。這樣算來,才二十年啊!問題在於,我們沒落實轉型正義,所以處處是危機;關於這個問題,由於我在別的地方已經寫過了,在此不再多談。總之,在我們的自由、民主、人權的核心價值還沒真正穩固時,威權時期的很多東西都彈回來了,而且是以國家機器的規模在反撲!這其實也是可以了解的,今天掌握台灣國家大權的很多人,在戒嚴時期是青年黨國菁英,在台灣民主化的過程中,站在反威權運動的對反面,他們可能不甘不願接受威權的解體,可能從來沒真正肯定自由、民主、人權的價值(鍾鼎邦案就是明證),更不要說多元文化觀了。當他們再起時,我們能期待他們會捍衛民主社會的核心價值嗎?

最近香港人激烈反對中國強力推行的「國民教育」,提出「反洗腦」的總口號,讓我很驚訝。我很難想像,我們社會用這樣強烈、鮮明的字眼來批判黨國教育。原因可能在於,戰後被洗腦的世代已經對「洗腦」這回事失去敏感度(而且,成功被洗腦的人如何反洗腦?),而香港人頭一次碰到,比對過去的教育,特別難以接受。我猜想,他們若這關沒撐住,過了一個世代,大概也很難高舉「反洗腦」旗幟而能號召數萬人上街了。被複製成功的人會再去複製別人,而且當社會上升的管道就是要通過被複製,面對這樣一個結構性機制,要突破很困難。有時我去參加學術研討會,聆聽受西方進步思潮影響的學者,開足火力,用「再複製」理論批評某事某物,我在觀看他/她發言的同時,忍不住感覺他們其實最該批判自己,因為他們是成功複製的最佳範例。或許,哪天林莉菁小姐可以用漫畫呈現這一幕。

主人翁討厭日本,卻愛死日漫。
「謊言」無疑是這本漫畫書的主題之一。戒嚴時期,我們共同接受了無數的謊言,到現在仍有很多人不認為那是謊言。我唸書時,十二月二十五日放「行憲紀念日」,放假當然很高興,又剛好是聖誕節,加倍高興。但是,這部憲法,甫一「行憲」(1947/12/25),重要條文就被「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1948/05/10)凍結了,一凍結就四十三年,在台灣從沒真正實施過。但是,我讀書時,每逢行憲紀念日,政府大事慶祝,學校也跟進(校長升旗講話等)。我還記得,我會特地剪下報紙的社論,仔細閱讀,並予以保存。現在想起來,實在可笑。但是,可笑歸可笑,這樣長達四十年的身體和思想規訓,不會有影響嗎?當然有,而且可能比我們估量得還深遠。這是為什麼現在的執政者動不動就拿憲法來鎮嚇國人。我想,多數國人,一聽到「憲法」,心理上一定先立正,一聽到某事「違反憲法」,一定認定該事絕對錯誤。但是,如果憲法無法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規範國家的權力,我們要這部憲法做什麼?就如同,如果我們的政府無法捍衛人民在海外的人身安全,我們要這個政府做什麼?國家是為人民而存在,但在黨國時代,人民是為黨〔其次才是〕國而存在。當台灣歷史必須符合這部憲法時,蝸牛不知滑落到哪裡去了?

蝸牛的習題,現在更難計算了,因為「中國因素」加進來後,改變了很多「原理」。我在蘇拉颱風來襲前讀這本漫畫書稿,之後又讀了一遍,剛好是全國學生發動「我是學生 我反旺中」行動的前後,看到第15章封面幾個大字「MONEY MONEY MONEY」,感觸特深。這是我們今天面臨的最大危機之一。有人說,台灣人最難過「錢關」,中國因素加進來之後,情勢更加嚴峻。就像母語復振問題一樣,我認為我們一定要「預先」看到滅亡的景況,我們才有足夠的意志力去保存它。在這裡,讓我們「預設」哪一天台灣淪為一個區,我們將聽到有人(學者?)洋洋得意說:「你看,你看,我們的民意基礎雖然才百分之八到十,但是你看我們還不是贏了,哈哈!某某、某某、……族繁不及備載,都在祖國的統一大業中立下汗馬功勞!誰說商人無祖國?讓我們向偉大的民族英雄敬禮!」然後我們抬頭看著飄揚在原總統府頂上的XX旗,失語……。

這本漫畫書,很有趣,但它是嚴肅的,探討很多重要的議題,包括選舉買票、記者專愛報五四三等,給我沈重之感──老家的親友說2012的大選一張票賣五百元;我們的新聞就算面對嚴肅問題還是很五四三,而且不給看國際新聞。這本書的讀者,想必很多是解嚴之後受教育的,我不知道你們會怎樣看這本書,應該不會有我這個世代的沈重感吧。我個人只看過戰後老舊的漫畫,不熟悉日本漫畫和其他新型態漫畫,因此,沒資格就漫畫論漫畫,我只能說,這本書以很生動有趣的畫面和筆法,成功捕捉到戒嚴下的時代風貌。希望這本漫畫書能以漫畫本身吸引你,在這同時引領你了解台灣從戒嚴到民主化的坎坷歷程,也體認到捍衛我們的生活方式的重要。我們社會的自由民主還不完美,很有改善的空間,但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還能前進;如果倒退到不可逆轉,那麼,再要有個林莉菁毫不被檢查地描述你們這個世代的際遇,不知何年何月了?

戒嚴時期的黨國教育非常成功,足足影響兩代人,這本漫畫書可以讓我們知道,那樣的教育教養出來的人,信仰什麼、認同什麼、唾棄什麼。目前掌握台灣前途決定大權的正是來自這第一個世代,而且多數是統治集團的血緣和精神後裔。明白這個局面,就會知道:台灣未來的路真的不好走。如果你不想噩夢成真,那麼,讓我們不分世代,一起努力,克服難關,走出我們Formosa應有的前程。

(2012/08/05)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福爾摩沙、我們共同的未來

新聞報導 -
作者 周婉窈   
2012-09-07

林莉菁,《我的青春‧我的Formosa》(I)封面(無限出版,2012)。

(林莉菁《我的青春‧我的Formosa》推薦文)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福爾摩沙、我們共同的未來

Lán ê chheng-chhun, lán ê Formosa , lán kiōng-tông ê bī-lâi

周婉窈
這是林莉菁小姐的自傳性漫畫書,主人翁是她自己,描寫戒嚴下成長的「我」到醒悟的歷程。她所描寫的,是很多人的共同經驗,和我自己的經驗頗多雷同之處。讀後,我感到很驚訝。那些共同的經驗,我不驚訝,驚訝的是,竟然延續這麼久!我是歷史研究者,很重視「世代」概念及具體世代的經驗。林莉菁小姐小我十七歲,那是很大的年齡差,也就是說,我上大學一年級時,她才滿一歲;她讀大一(1991/09),開始「醒悟」時,我剛在海外取得博士學位,開始第一份教書工作。這本漫畫書,讓我更真切地了解到黨國教育札札實實、徹底影響了兩個世代的台灣人。它讓我驚訝的同時,也讓我感覺台灣的路加倍難走了。

主人翁的很多經驗,和我個人很相似。比如,我從小被認為很會畫圖。學校老師要我臨摹張大千的仕女畫,畫了好幾幅,據說唯妙唯肖,節慶時被單獨闢室展覽。我也畫過「保密防諜」畫,得了全校的大獎,被張貼在布告欄。不同的是,那是蠟筆畫,我畫半夜,在某個街角,背景是房屋,有個人拿著手電筒,照到一名臉上長滿鬍渣的匪諜。我猜想,那手電筒打出的三角形黃色亮光,大概讓老師們覺得很有意思。我是嘉義人,學校派我去參加全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我們在嘉義公園寫生。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嘉義有個畫家叫作陳澄波,嘉義公園是他最愛的題材之一,畫過好多幅嘉義公園的油畫。林莉菁小姐大學才知道有「這號人物」,我大概要到研究所,或甚至更晚才知道陳澄波,更更久之後才看到他的畫。(就個人生涯而言,我比較慢,但客觀時間應該比阿菁早。)我的一位耶魯大學的朋友,優秀的台大理科學生,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前年她回台探親,在書店看到我的《台灣歷史圖說(增訂本)》的封面,才第一次看到「陳澄波」三個字。年過半百的她,很驚訝台灣曾有過這樣的畫家和油畫,而她非常喜歡藝術,參觀過無數美國和歐洲的博物館、美術館,熟悉很多西方畫家和他們的作品。

「保密防諜」漫畫比賽得獎。
我和主人翁最明顯不同的經驗是,我的世代還沒有日本漫畫,我們看「四郎與真平」。我的世代,聽不到日語──除了長輩私下講,和一年才配幾部的日本片。那些chanbara片曾讓我們魂牽夢縈!另一個比較屬於個人性的不同是,我從來沒學會「ㄓㄔㄕㄖㄦ」,到現在還保留「鄉音」。這本漫畫書第一冊總題是「縫上新舌頭」。這當然是個比喻,但若認真去想那場景,其實是血淋淋的。作為生物的人,割了舌頭,就死了。但是,在「人的世界」,割了舌頭,縫上新舌頭,不只不會死,還獲得新生 ──前程燦爛的新生。我之所以沒試著割舊縫新,原因很多,不宜在這裡剖析。就我聞見所及,自割自縫頗為普遍,不過,也有不少人是父母替他們割、替他們縫。晚我幾屆的一位學妹(啊,忘了提,莉菁也是我台大歷史系的學妹),據說她的父親,本省人,從小訓練她講標準國語,後來當了「人人羨慕」的電視新聞主播。直到今天,我還是常覺得我們的教育在我們腦中置入了一個軟體,當有人(尤其是女性)把「國語」講得很標準、很漂亮時,我們就會自動轉譯為「真、善、美」。再大的謊言,都是那麼甜溜,容易滑入人們的耳膜內。

讓我們來稱一下台語和國語的輕重。
在這本書中,作者用天平的意象,具體呈現戒嚴時期「國語」如何透過教育、媒體、社會名流,一層又一層壓過母語,取得絕對的優勢,它也是人在社會往上爬的必要條件。母語、鄉土文化在這過程中,被不斷「低俗化」,低俗到不行,更不要說那根本不能教的台灣歷史了。我記得:研究所第一年的某個夏日,我和幾個同學站在研究生研究室聊天,話題不知怎麼的,牽涉到台灣的歷史,當時一位博士班學姊坐在書桌前用功,突然轉過頭來,鄙夷地說:「那麼低俗的東西,有什麼好研究的?」空氣突然凝住,談話就此中斷。我心頭受到很大的撞擊,很想回嘴,但是,在那個時代,你連如何抗辯,都找不到語詞。當時我被認為是歷史系的優秀學生,講不出話的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有比別人優秀的東西,我要拿來研究台灣歷史。」直到很多年後,那個人生的「定格」都還恍如昨日。記憶力很差的我,卻再清楚不過記得我站立的位置,也記得我穿短袖襯衫。那位學姊是本地人,研究中國輝煌燦爛的某個朝代。在那個時代,你連如何反駁都「失語」,而且沒有人期待你能反駁。能讓本地高材生鄙夷自己的歷史文化到這種地步,不能不說這樣的教育太成功了。反過來說,所謂「高材生」很多時候就是這麼一回事。

李主播的國語講得太好了,毫無口音,是主人翁最敬仰的節目主持人。
我們看歷史,可以大致看出獨裁專制統治有一套馴化被統治者的方法,通常分三個步驟或階段:一、武力血腥鎮壓,二、動用國家機器(情治、檢調、司法、中央媒體等)對付異議分子,三、教養效忠政權的新世代。聰明的統治者懂得血腥鎮壓不能長期做,但第二和第三同時進行最有效,尤其是透過教育,教養孩童、青少年相信統治集團的統治神話和統治意理,最能確保「長治久安」。本書主人翁和我親身體驗的是這個階段。究實來講,這是一套賞罰機制,由於罰很可怕(入獄、處死),賞的效果更顯得高(成功、利益、躋身主流)。在這樣一個賞罰過程中,人們當然會往賞的這一邊靠攏。高招的統治,根本不用讓人看見罰,就能成功吸收新生代成為絕對的效忠分子。

在讀這本漫畫書時,剛好在網路上看到一部伊朗短片《2+2=5》。故事很簡單,講在一個教室中,老師教導少年學生2+2=5,有一名學生堅持2+2=4,結果老師叫進來三名優秀學長,威脅他,但他遲疑之後仍寫4,結果被射殺,身上的血噴到黑板上。老師擦掉2+2=4,再寫一遍2+2=5,要學生不斷複誦,並抄到筆記本上。這個短片,怵目驚心。它非常明確描繪出,權力如何透過鐵腕,讓錯誤變成真理。這個影片有一幕是,這個少年回頭面對同學,左右手各伸出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再明顯不過,就是4根指頭。也就是說,你「親眼」看到的就是2+2=4,怎麼可能是5?另外兩幕特別值得深思:一、當那個學生堅持2+2=4時,同學要他不要給大家找麻煩。二、影片最後,一名學生(只看到手)在筆記上用鉛筆記下2+2=5,過了一會兒,我們看到他用力劃掉5,在一旁寫上4。前一幕,告訴我們,不妥協的人最先承受的壓力往往來自同伴。最後一幕,是暗示總有人無法接受非真理嗎?或許導演要我們在最暗黑的時代仍要心存一絲希望?這我不確定,但我知道,當2+2=4能再度寫到黑板時,不知道要經過幾個世代、犧牲多少人?

短片《2+2=5》是專制/獨裁/集權統治的「簡明版」──簡單而容易明瞭。相信觀眾看了這部短片,很容易抓到它想傳達的訊息。但是,真實世界的專制/獨裁/集權統治,往往是拉長版、變形版、烏賊版,遠為複雜、迂迴、混淆、細緻,難以一目了然。當它成功時,這樣的統治還會被文人美化為「溫柔的力量」。

在專制獨裁體制下──學者稱我們戒嚴時代的版本為「威權統治」,由於賞罰天差地別,不服從、不接受洗腦的人一定愈來愈少,終至於消滅殆盡;反之,服從統治,甚至自動當它的爪牙的人一定越來越多。驅吉避凶是人性之常,這也是「暴政未必亡」的原理,甚至可以hold四、五十年之久。因此,我們不應該去問何以人們支持暴政,反倒要問:面對酷刑、牢獄與處決,何以還有人持續堅持「2+2=4」?為什麼「承平的世代」在歷經鋪天蓋地的強力洗腦之後,還會有人醒悟?自動接受洗腦的林莉菁,若不醒悟,應該比較正常。因此,我們要問的是:為什麼她醒悟了?這其實是個謎。是什麼力量拉住她?當她到小店,用非常標準的中文買糖果時,老闆突然問說:「(台語)你是外省囝嗎?」她拔腿快逃。主人翁自道:「…… 努力把中文學好,卻被認為是外省小孩,照理說我應該感到欣慰,因為我是正港中國人,但為什麼心中卻帶有些苦澀?」很多人的確會沾沾自喜,但為何林莉菁反而好像羞愧得不得了?因為偽裝了什麼?或背叛了什麼?很值得深入分析,但我不是專家,容我跳過。倒是我發現有一個力量一直在拉住主人翁,那就是鄉土。

拔腿快跑,why?
主人翁喜歡歌仔戲、布袋戲,自自然然受到感動,但她同時跟著主流社會鄙視台語,這顯然非常矛盾,她說她從小學起,就開始過著「雙面人生」。被鄙視、被打壓的鄉土,卻好像還能在幽暗角落召喚著人們。我想起一位外省第二代的台灣人,他是位學者,曾在公開場合說,有一天他在異鄉聽到台語老歌,突然淚流滿面,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他是台灣人。我們不是在這裡宣傳福佬主義,我想如果他在客家庄長大,那麼,讓他流淚的可能就是有客家味的東西了。總之,語言聯繫著鄉土,那是來自於生命的感情 ──對孕育自己的土地無法割棄的感情。被鄙棄的鄉土,最後竟然是我們的救贖。

主人翁愛看布袋戲和歌仔戲;歌仔戲在當時普遍被認為「不入流」。
鄉土、母語,以及附著在其上的感情與文化,是無法取代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認定鄉土和母語是不可剝奪的人權,原因在此。強迫別人用自己的舌頭講話的人,很難了解喪失母語的痛苦;母語遭受打壓的人們比較能同病相憐。在戒嚴時期,不只是福佬話、客語,原住民語言也受到很大的斲傷。幾年前,我在網路上,看到魏德聖導演二分鐘的《賽德克‧巴萊》短片。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賽德克語,那種顯然舌頭轉動方式很不一樣的語言,讓我潸然落淚。後來我認識幾位同年齡層的賽德克朋友,他們的兒女都已經無法講賽德克語──講幾句寒暄話不算,一個語言要能用來表達思想和感情,才算「健在」。我的一位語言學家同仁預測,賽德克語將在五十年內消失。我看過一些推測的方法,比較悲觀,我認為,三十年後大概就消失了。我和賽德克朋友Dakis Pawan(郭明正)先生說:「如果我們都能活到八十歲,那麼,我們就會看到這個語言死亡。」我之所以要這樣講,是因為:如果我們不去想像那不可逆轉的後果(景況),就不會積極想辦法去復振它。我們討論創設原住民族語學校的必要性。我說,台語(福佬話)在台灣雖然看起來很多人在講,其實也很危險。愛開玩笑的Dakis先生說:「如果我們都能活到八十歲,那麼,我們就會看到台語在加護病房啦!」說的也是,如果以台語為母語的台灣人,無法用台語來表達思想和感情,那麼,它的死亡也是指日可待。本書的主人翁努力學習「媽媽的語言」──客語,很令人感佩。台灣各個族群就是要有這樣的精神,才能保住這個島嶼的人文多樣性。

在第15章結束的地方,作者提到「蝸牛」的數學習題:蝸牛每天走X公分,晚上下滑Y公分,要幾天才能爬到牆頭?她說,台灣的民主進程「看似前進,卻又有強大的反挫力量向下拉扯。」我很同意作者的看法。許多徵兆和數據顯示,我們的自由度的確在倒退中。台灣在1987年7月15日解除戒嚴,但別以為解嚴,我們就自由民主了。不是的。解嚴之後,白色恐怖的三大殺手鐧「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懲治叛亂條例」、「戡亂時期檢肅匪諜條例」,在一連串政治運動的激烈抗議中,才終於在1991年廢止。1992年刑法一百條修訂,台灣才成為一個思想自由有基本保障的社會。這樣算來,才二十年啊!問題在於,我們沒落實轉型正義,所以處處是危機;關於這個問題,由於我在別的地方已經寫過了,在此不再多談。總之,在我們的自由、民主、人權的核心價值還沒真正穩固時,威權時期的很多東西都彈回來了,而且是以國家機器的規模在反撲!這其實也是可以了解的,今天掌握台灣國家大權的很多人,在戒嚴時期是青年黨國菁英,在台灣民主化的過程中,站在反威權運動的對反面,他們可能不甘不願接受威權的解體,可能從來沒真正肯定自由、民主、人權的價值(鍾鼎邦案就是明證),更不要說多元文化觀了。當他們再起時,我們能期待他們會捍衛民主社會的核心價值嗎?

最近香港人激烈反對中國強力推行的「國民教育」,提出「反洗腦」的總口號,讓我很驚訝。我很難想像,我們社會用這樣強烈、鮮明的字眼來批判黨國教育。原因可能在於,戰後被洗腦的世代已經對「洗腦」這回事失去敏感度(而且,成功被洗腦的人如何反洗腦?),而香港人頭一次碰到,比對過去的教育,特別難以接受。我猜想,他們若這關沒撐住,過了一個世代,大概也很難高舉「反洗腦」旗幟而能號召數萬人上街了。被複製成功的人會再去複製別人,而且當社會上升的管道就是要通過被複製,面對這樣一個結構性機制,要突破很困難。有時我去參加學術研討會,聆聽受西方進步思潮影響的學者,開足火力,用「再複製」理論批評某事某物,我在觀看他/她發言的同時,忍不住感覺他們其實最該批判自己,因為他們是成功複製的最佳範例。或許,哪天林莉菁小姐可以用漫畫呈現這一幕。

主人翁討厭日本,卻愛死日漫。
「謊言」無疑是這本漫畫書的主題之一。戒嚴時期,我們共同接受了無數的謊言,到現在仍有很多人不認為那是謊言。我唸書時,十二月二十五日放「行憲紀念日」,放假當然很高興,又剛好是聖誕節,加倍高興。但是,這部憲法,甫一「行憲」(1947/12/25),重要條文就被「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1948/05/10)凍結了,一凍結就四十三年,在台灣從沒真正實施過。但是,我讀書時,每逢行憲紀念日,政府大事慶祝,學校也跟進(校長升旗講話等)。我還記得,我會特地剪下報紙的社論,仔細閱讀,並予以保存。現在想起來,實在可笑。但是,可笑歸可笑,這樣長達四十年的身體和思想規訓,不會有影響嗎?當然有,而且可能比我們估量得還深遠。這是為什麼現在的執政者動不動就拿憲法來鎮嚇國人。我想,多數國人,一聽到「憲法」,心理上一定先立正,一聽到某事「違反憲法」,一定認定該事絕對錯誤。但是,如果憲法無法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規範國家的權力,我們要這部憲法做什麼?就如同,如果我們的政府無法捍衛人民在海外的人身安全,我們要這個政府做什麼?國家是為人民而存在,但在黨國時代,人民是為黨〔其次才是〕國而存在。當台灣歷史必須符合這部憲法時,蝸牛不知滑落到哪裡去了?

蝸牛的習題,現在更難計算了,因為「中國因素」加進來後,改變了很多「原理」。我在蘇拉颱風來襲前讀這本漫畫書稿,之後又讀了一遍,剛好是全國學生發動「我是學生 我反旺中」行動的前後,看到第15章封面幾個大字「MONEY MONEY MONEY」,感觸特深。這是我們今天面臨的最大危機之一。有人說,台灣人最難過「錢關」,中國因素加進來之後,情勢更加嚴峻。就像母語復振問題一樣,我認為我們一定要「預先」看到滅亡的景況,我們才有足夠的意志力去保存它。在這裡,讓我們「預設」哪一天台灣淪為一個區,我們將聽到有人(學者?)洋洋得意說:「你看,你看,我們的民意基礎雖然才百分之八到十,但是你看我們還不是贏了,哈哈!某某、某某、……族繁不及備載,都在祖國的統一大業中立下汗馬功勞!誰說商人無祖國?讓我們向偉大的民族英雄敬禮!」然後我們抬頭看著飄揚在原總統府頂上的XX旗,失語……。

這本漫畫書,很有趣,但它是嚴肅的,探討很多重要的議題,包括選舉買票、記者專愛報五四三等,給我沈重之感──老家的親友說2012的大選一張票賣五百元;我們的新聞就算面對嚴肅問題還是很五四三,而且不給看國際新聞。這本書的讀者,想必很多是解嚴之後受教育的,我不知道你們會怎樣看這本書,應該不會有我這個世代的沈重感吧。我個人只看過戰後老舊的漫畫,不熟悉日本漫畫和其他新型態漫畫,因此,沒資格就漫畫論漫畫,我只能說,這本書以很生動有趣的畫面和筆法,成功捕捉到戒嚴下的時代風貌。希望這本漫畫書能以漫畫本身吸引你,在這同時引領你了解台灣從戒嚴到民主化的坎坷歷程,也體認到捍衛我們的生活方式的重要。我們社會的自由民主還不完美,很有改善的空間,但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還能前進;如果倒退到不可逆轉,那麼,再要有個林莉菁毫不被檢查地描述你們這個世代的際遇,不知何年何月了?

戒嚴時期的黨國教育非常成功,足足影響兩代人,這本漫畫書可以讓我們知道,那樣的教育教養出來的人,信仰什麼、認同什麼、唾棄什麼。目前掌握台灣前途決定大權的正是來自這第一個世代,而且多數是統治集團的血緣和精神後裔。明白這個局面,就會知道:台灣未來的路真的不好走。如果你不想噩夢成真,那麼,讓我們不分世代,一起努力,克服難關,走出我們Formosa應有的前程。

(2012/08/05)